一个阴间小故事 #
2021年12月25日 星期日
【完结】全文共2千字
声明 #
- 文中故事并非发生在现实，而是一个和地球同名的平行世界
- 文中国家、政府及一切机构的概念纯属编撰
- 主人公的所作所为不值得鼓励
- 如有巧合，纯属巧合，切勿对号入座
如果可以，请继续↓
正文 #
“我们发现你的思维有问题，需要接受检查。”他们这样对我说。
“好的。”我回答。于是我沿着苍白的走廊走着，被带到了一个黑暗的房间。这个房间四壁，地面，天花板都全然黑暗，没有一丝光的反射。我不禁眯起眼睛，好适应现在的环境。通过门外射入的光，我勉强看见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病床。病床的那一头的黑暗里坐着一位医生，随着我的靠近猛然浮现，吓了我一跳。我只能看到他带着帽子和口罩的脸，以及一双举起的戴着橡胶手套的手。他剩下的一切都隐藏在黑暗里，好像湖水淹没了他剩下的身体。接着我被安置在病床上，头顶对着他。
他们说：“我们会检测你的脑。在这个过程中，他会固定你，防止你移动。”
我点点头。于是那一双带着橡胶手套的手从后面伸了出来，食指屈起，摁住了我的两侧下颌，大拇指则扶着我的嘴角。我有些不舒服的试图晃动脑袋，但我发现我做不到了。
他们出去了，将门关上。门外的灯光倏然收窄，又倏然熄灭，我立刻陷入一片措手不及的黑暗。几乎与此同时，我听到医生的命令：“张嘴。”我刚刚张开嘴，那两根大拇指便用力伸进了我的口腔，几乎接触到了我的咽部。接着他用力掰扯我的嘴，手指抵着我的脸颊，让我的嘴不自觉地咧开，肌肉松弛下来，可是又被医生的铁指固定住。他非常用力，余下八指依然顶在我的下颌上，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，我的口水不断分泌，咽部的刺激让我几欲呕吐。
我看到黑漆漆的天花板突然亮起了一道光。很快我注意到那道光是从我扩张的喉咙流出的。我的瞳孔适应了那黑暗，注意到那道光是一颗发亮的小脑。它律动着，沉浮着，随着我挣扎的起伏闪烁着一阵阵光芒。
“搜索到运动单元。”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说。
那是我的小脑？我的思维几乎停滞了。好难受，我无法呼吸。我以为我在拼命喘气，可是我感觉不到我的胸腔在活动。我骤然产生了一种怀疑：我到底有没有在吸气？我的身体呢？我失去了对它的感知。
接着又是一道光芒升起，在小脑上生长出了一部分。枕部的大脑。我想。
“搜索到语言单元。”一个温和的声音说。
又是一道光芒。空中悬浮着的人脑又完整了一些。除了堵死并不断试图挤压我的喉咙的手指，松弛无法用力的下颌，我并未感受到更多的痛苦——准确来说，比起痛苦，我所感觉到的更像是一种空虚。正因如此，我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绝望和慌乱。我是不是已经窒息了？否则没法解释我的感觉。
“搜索到阅读单元。”一个有点沙哑低沉的声音说。
我的手呢？我的脚呢？我明明在挣扎！我明明在试图掰开已经发酸的嘴巴里的手指！可事实是我只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，眼泪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流了出来。那双手顶在我喉咙的内外两侧，我只能屏息。可是这太久了！我受不了了！我试图咬它，可我的嘴巴不听使唤，牙齿已经酸软无力，这双手，不论我如何挣扎，它纹丝不动。
随着一声声指令，那颗头脑已经几乎是一颗完整的头脑了。除了那双无法摆脱的手，被拉扯地变形的脸，窒息，撕裂，绝望，想要呕吐却没有吐出什么东西，只有头脑在不断地失去，我对脖子以下的任何部位，什么也感觉不到。我徒劳地挣扎着。或许是我以为我在徒劳地挣扎着。我努力了，也尽力了。或许是我以为我努力了，因为我的嘶吼都显得异常沉闷。
“搜索到情感单元。是否解离？“一个严酷的女声说。
不……
我在心里嘶吼。
“是。“另一个更加冰冷的声音说。
不，不，不！
嗖的一声。空中的头脑消失了。一切归于平静。控制着我的手指并没有移动，但是我冷静下来了。呕吐和窒息的感觉依然存在，可是我不再害怕了。我试图活动身体……活动手指，活动脚趾，活动腹腔和脊椎。
没有手指，没有脚趾，没有腹腔，没有脊椎。没有，没有，一切都没有。啊，原来我没有身体。太奇怪了，我为什么会以为我有一具人类的身体呢？
原来我只是一颗被拆掉了情感的头颅。
……
几天之后我复工了。我是一名出纳员，负责记录出入库数据。在古代，出纳员需要用手，纸和笔记录。后来，他们有了计算机。再后来，到了现代，就只需要通过脑机接口和服务器相连，手被彻底解放。于是单位认定出纳员不需要躯体，我们就被拆除了躯体。
“我是运输队员1045。这是今天的货物：大米两百袋。请你清点。“脊椎连接着整辆卡车的运输队员渐渐接近仓库入口，如是对我说道。
货物被运送上轨道，我扫了一眼电脑屏幕：“货物已经清点完毕。“
一开始的几年时间，我做的还不错。但最近一段时间，我发现我不能集中精力工作了。我开始胡思乱想。我想念学生时代经常能看见的蓝色的天空，碧绿的森林，多彩的野花。然而我是出纳员，不是运输队员，按照规定，我不能离开这个仓库。就算我想，我也没有运动模块。
“听说你前阵子接受了情感拆除手术。“1045礼貌地问道：”你好吗？“
后来我又想念起我的父母，他们同样在这个单位工作，但因为岗位不同，我们都要全力工作，所以我工作后从未见过面。我想起我曾经读过的书，想起那些从木制书桌上缓缓流过的阳光和时光，书的纸页上散发出自由又闲散的味道。而现在，我只能囿于这个小小的挂在仓库门口的笼子里，每天做着千篇一律的事情。于是我受不了了。我开始出错。我开始在工作时走神。领导找我谈话，我却歇斯底里的咒骂我所拥有的这一切：完美的家庭，完美的工作，完美的社会关系。于是，他建议我接受了情感拆除手术。他说很多员工都需要这个，这很正常，有些人的情感确实是工作的负担，所以我不必担心。于是我接受了这样的手术，不然我就要失业了。
“我很好。“我说。
我拥有完美的家庭，完美的工作，完美的社会关系。所以为什么不好呢？